他们谈的是些什么呢?不过是些声息

【元与均棋】外甥成长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舅舅的陪伴(完结)

原名【侄子成长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舅舅的陪伴】

谢谢姐妹们提醒我这个白痴 亲戚关系都搞不清楚

想了想还是把名字改了吧 不然看着实在是变扭

卡文卡了好几个月 本着不能坑的强迫症 写完了

估计大家都忘记前面的剧情了 我就把全文都贴上来吧

全文3.3w







郑棋元接到徐均朔的时候是有些崩溃的。

 

是姐姐的儿子,从小到大逢年过节也是一直陪着玩的,两人不算陌生。小孩也挺讨喜,但这回一下要照顾这么久,郑棋元还真有些不知所措。这次是姐姐姐夫有项目,要去国外待上半年才回来,徐均朔已经14岁了,还在上学,带去国外学业就要落下了,思来想去还是准备麻烦自己的亲弟弟,姐姐的原话是:“你一个人又没有结婚,均朔也不小了不需要你24小时照顾,家里多个小孩儿多热闹啊。”

郑棋元:“姐,我喜静。”

姐姐:“谢谢宝贝弟弟哦么么拜拜!”

没办法,郑棋元只好暂时养着这个小鬼,周六一大早就开车去接人,车刚开到楼下就看见小孩穿着T恤牛仔裤,坐在一个大箱子上,手里还捧着个手机聚精会神地打游戏,丝毫没有注意到郑棋元的车。

郑棋元下车,走上前拍拍小孩的肩膀:“均朔,走吧。”

小孩不领情:“舅舅你再等我五分钟,我这把马上就完。”

现在是8月底,北京的太阳烤的人心绪烦躁,郑棋元懒得等他,直接一手揪着小孩的衣领,一手拖着大箱子,把一人一箱一起丢上车。

“诶诶诶!!!舅舅你慢点,我都死了!”徐均朔手没法动,只能拧着肩膀挣扎。

“我也快热死了,上车。”郑棋元关上后备箱,把他丢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以后便绕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开车回家。

 

到了家里,徐均朔也不跟他客气,换了拖鞋就往沙发上一歪,嚷着要吃冰激凌,郑棋元没理他,蹲在门口把箱子擦得干干净净后才拎进屋子,看见徐均朔一身汗就黏在沙发上对着空调吹眉头直跳,忍不住去浴室拧了一条毛巾扔在小孩头上:“一身汗别对着空调吹,快起来擦一把。”

徐均朔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在郑棋元的监督下把自己擦了个干净,乖乖的跑去浴室把毛巾搓干净,听见遥控器的滴滴声赶紧跑出来,果然郑棋元把他刚刚偷偷调低的温度又调回去了。

“别啊舅舅,我热额额额额额额额额啊!!”

徐均朔哭着个脸企图撒娇,被郑棋元无情忽视:“心静自然凉。”

“我想吃冰激凌啊啊啊啊啊!”

“想吃自己买去。”

“不............热............”

“我不热。”

徐均朔看郑棋元完全没有被说动,只好放弃。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徐均朔彻底崩溃了:“舅舅!你自己吃素我不吃啊!这一桌原谅色也太上头了!”

“啥色?”

“就绿色!”小孩的嘴撅的能挂油瓶,郑棋元也觉得不太好,14岁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不给吃肉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肯德基!”

“不行!垃圾食品!”

“不啊啊啊啊啊我就要吃!”

最后郑棋元还是妥协了,给徐均朔点了肯德基,条件是桌上的菜也必须吃一点。正在长身体的小男孩也真是能吃,徐均朔看着瘦瘦小小一个,点了个全家桶基本上吃了个干净,在郑棋元的注视下又吃了半碗炒青菜,现在抱着杯可乐又瘫回了沙发上。

“你啥时候开学啊?”郑棋元收拾桌子,看着小孩一脸幸福忍不住勾起嘴角。

“后天返校,大后天开学。”徐均朔拿着手机回着朋友的微信,咬着吸管咯咯咯不知道在笑什么。

“作业写完了吗?”

“舅舅你比我妈小十岁呢,能不能说点年轻人的话题!”

“那我也是你长辈,关心一下学习怎么了。”

“写完啦写完啦早就写完啦!”徐均朔打了个嗝继续聊微信。

 

收拾完桌子郑棋元便回书房看剧本了,小孩还有暑假,自己早就没有了,返校那天徐均朔要去学校自己要去排练厅,只有两天的时间了,郑棋元还得再熟悉熟悉剧本。

一开始研究剧本他就没注意时间,等第一幕都做好标注了以后他揉了揉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看见书房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怎么了?”

徐均朔小嘴一瘪:“饿了......”

郑棋元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不由得又感叹了一下不愧是青春期小男孩,一个全家桶几个小时之内就消化的干干净净。

“晚上想吃啥?今晚也点个外卖凑活一下吧,明天去给你买肉吃。”

“想吃麻辣烫嘿嘿。”

“不行!中午刚吃了肯德基现在还吃这么油的,给你点份牛肉饭吃,没得选,不然跟我一起吃素。”

“啊......”徐均朔垂着脑袋一步一步晃回客厅,脸埋在沙发里看着十分可怜。

郑棋元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给小孩点好了牛肉饭便哼着歌进厨房给自己做饭去了。

6、7点正是外卖的晚高峰,牛肉饭等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打开来的时候已经半凉了,徐均朔倒是没所谓,拿着筷子就准备吃,被郑棋元一把拦下,拿着外卖盒进了厨房,把饭又倒进锅里加热了一下,还打了个蛋撒了点葱花。盛出来的时候比原来看着好吃了好几倍,徐均朔拿着筷子捧着碗,一路小跑到餐桌边坐下,催郑棋元快来坐下可以开饭。郑棋元看着油乎乎的锅难受,想先刷了锅再吃饭,便喊了一声让徐均朔自己先吃。等出厨房的时候看见小孩还坐在餐桌边,饭几乎没动过。

“不是让你别等我吗,凉了多不好,快吃。”

“哎呀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等你一会儿嘛。”徐均朔挥着筷子,“不过我已经偷吃几口了嘿嘿。”

郑棋元坐下看小孩抓着碗吃得又快又香,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涨涨的,好像带了个小孩也没这么麻烦。

 

吃过晚饭两个人就各自占据一个沙发,徐均朔躺在大的那个上面,郑棋元窝在单人沙发里面,一个带着耳机吱哇乱叫的和同学打王者,一个手机音效不断地玩着开心消消乐。到了九点郑棋元起身准备去洗澡,嘱咐了一句“你先拿把睡衣之类的拿出来啊,我洗完你就去。”徐均朔正玩得热火朝天“嗯嗯嗯”了几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等到郑棋元穿着浴袍擦着头出来的时候,看见小孩已经不在客厅了,蹲在自己的箱子前翻翻找找,拿了睡衣又合上。乖乖的准备去洗澡。

“怎么不把东西放进房间啊,早上不就说那件屋子已经收拾好给你住了吗。”郑棋元看着小孩把自己家当宾馆似的觉得有些奇怪。

“嗨呀那毕竟是舅舅家嘛,我有点不好意思。”小外甥抱着几件衣服站在那里,挠挠头抓抓脸,有些不自在。

感情青春期小男孩这么敏感呢,郑棋元感叹了一声揉了一把徐均朔的脑袋:“不客气了大半天了现在跟舅舅装啥呢,洗完澡自己收拾啊,箱子搁外面我看着碍眼。”

“得嘞!”徐均朔笑得灿烂,欢天喜地的跑进浴室洗澡去了。等到洗完出来,郑棋元看着他这一身熊猫印花的睡衣笑得不行,小男孩红着脸大声狡辩:“我妈给我买的!不是我自己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行行行,铁血男儿徐均朔可以不。”郑棋元听着小外甥在自己身后咋咋呼呼地喊,走进浴室准备收拾一下,毕竟他对十几岁小男孩的打扫能力持怀疑态度,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所有东西都放到了原位,徐均朔乖乖的搓好了自己的浴巾和内裤,只在淋浴间留下了一些未干的水渍。郑棋元看着架子上多出来的一条毛巾,洗漱台上多出来的一套牙刷和牙刷杯,一瓶洗面奶,走出浴室看见阳台上晾着小孩的衣服,小孩本人软乎乎地趴在沙发上看视频,心里又有了之前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徐均朔觉得来舅舅家住真的太快乐了,因为舅舅也是熬夜冠军,不会催他赶紧睡觉。凌晨两点了两个人还窝在沙发上玩着各自的手机,徐均朔打了个哈气,郑棋元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困就自己先睡啊。”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徐均朔莫名有一种自己被侮辱了的感觉。硬熬了一会儿实在抵不住睡意,唧拉着拖鞋往房间挪去,关门之前才突然想起来,探出身喊了句:“舅舅晚安。”

郑棋元被他吓得一激灵:“个埋汰孩子,谁晚安喊这么大声,还睡不睡啊。”

“嘿嘿你不也没困吗。”

“晚安晚安赶紧的吧。”

 

第二天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徐均朔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舅舅也才起床,穿着个大背心胡子拉碴的,两个睡眼惺忪的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信息“饿了”。

徐均朔跟着郑棋元简单的吃了点早饭,便换了衣服跟着他开车去超市。郑棋元洁癖的不行,不愿意去菜市场买菜,一直都是去超市买的。徐均朔进了超市就跟老鼠掉进了米缸子里似的,推着车一路冲进零食区,神采飞扬的满载而归,被郑棋元暴力制裁,最后只留下了三分之一,饮料也只买了几瓶就被制止了。徐均朔垂头丧气地跟着郑棋元到了生鲜蔬菜区,郑棋元问他想吃什么肉,徐均朔报复性的把鸡鸭鱼鹅牛羊肉都说了一遍,郑棋元点点头,看出了小孩的不配合,决定自己做主了。徐均朔很少来超市的这片区域,就看着自己舅舅像个老大爷似的站在那里挑挑拣拣半天,拿了一个他看不出和其他有什么差别的菜放进推车里。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郑大爷终于满意了,推着车往冷柜那里走。

徐均朔觉得奇怪:“还有什么没买吗?”

郑棋元看了他一眼,指着冰柜:“昨天不是说要吃冰激凌吗,自己挑,只许拿两样啊。”

小熊猫眼睛一亮:“舅舅你可真是我亲舅舅!”抱着郑棋元的胳膊大力摇晃,晃得他人都站不稳了。

“废话我不是你亲舅舅谁是,快点,饿死了。”

 

午饭两人吃的也挺简单,郑棋元下了挂面,自己加了点青菜,给小孩多切了几块牛腩放进去,徐均朔也不是个挑嘴的人,抱着碗风卷残云的就消灭完了。

饭后郑棋元在勤勤恳恳地洗碗擦台面,就听见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哀嚎,着急忙慌地擦了擦手跑出去问怎么了,就看见小孩儿上半身瘫在沙发上下半身半跪在地上,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贴在那里凄凄艾艾地喊着“我完了我完了我死得透透的。”

“怎么了啊?喊得这么凄惨。”郑棋元看他那样就知道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关心了一下。

“舅舅我完了!!!!”小熊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舅舅你书房我能用吗呜呜呜呜。”

“行啊,你要干啥?”

“我刚刚发现我有一本习题册忘记写了!!!一整本!!!!!!我哭了明天就开学了我哪来得及做啊!!!!”

郑棋元没忍住乐出声,被小外甥轻轻地“暴打”两拳后开口建议:“你可以抄答案。”

“咦,这不合适吧,舅舅你教唆我做坏学生。”

“那你赶紧去做吧,还有几十个小时呢。”

徐均朔咬着下嘴唇思想斗争很久:“行!我做一半抄一半!”说完就跑回自己房间里抱着书包冲进书房,郑棋元看着小外甥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笑得扶扶脑袋转身回厨房继续收拾了。

 

郑棋元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关心成绩的长辈,逢年过节遇上徐均朔也不会问“考的怎么样啊”这种找人烦的问题,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徐均朔的成绩到底怎么样,这回小孩住到他家里了,他才感觉到这皮孩子学习好像还不错,至少坐得住。一整个下午没出过书房的门,郑棋元进去送过一次水果,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学习用具,笔记本,辅导书,小孩整个人缩成一团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听见动静抬起头乖乖说了声谢谢舅舅便继续低下头写作业。郑棋元看他这个姿势觉得难受,放下果盘就上手把他整个人支棱起来让他注意保护视力。徐均朔本身就有点近视,不上课的时候一般不戴眼镜,被郑棋元强制坐姿端正后只能掏出眼镜戴上,郑棋元看他那样觉得还颇有点三好学生的样子。

原本郑棋元下午想打扫一下屋子,现在怕吸尘器的声音吵到徐均朔,只能拿着卷纸在家里逛来逛去,擦擦弄弄。期间又想起来自己剧本还在书房里,纠结半天还是敲了敲门:“均朔,我进来拿个东西啊。”

“好!”徐均朔的声音含糊不清,郑棋元推门进去看见他坐在那里,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嘴巴撅着,上面架了支水笔,右手拿着草稿纸,左手拿着根牙签上面插了块西瓜,跟耍杂技似的。郑棋元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纠正这个姿势,只好放弃,从书桌上拿走了自己的剧本便关门离开了。

这下好了,一个补作业一个看剧本,两个人统统忘记吃晚饭,等郑棋元回过神来一抬头,都快九点了。“哎呀”一声,赶紧丢下剧本往厨房跑,路过书房的时候推开门准备和小外甥说一声让他等等,就看见徐均朔已经趴在书桌上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右手握着笔摇摇欲坠的写着作业。

“不好意思啊均朔,我马上做饭,饿坏了吧。”郑棋元愧疚的看着徐均朔,懊恼自己太不细心了。

徐均朔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不动了:“没事舅舅,我正好歇一会儿......”

肯定饿坏了,郑棋元跑进厨房打算赶紧炒个饭先让徐均朔垫垫肚子,从冰箱里拿出昨晚的剩饭,打了两个蛋进去,又拿了块今天新买的半成品牛排,煎的差不多了便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均朔!休息一会儿吧!出来吃饭!”

徐均朔像个游魂一样慢悠悠的从书房里面晃出来,闻到味道立马精神了,郑棋元端着盘子一出来就看见小孩头伸在前面两只手垂在下面晃着,跟个小僵尸一样跌跌撞撞跑到餐桌边坐下,委屈地把头搁在桌子上:“舅舅我太饿啦!!!救救孩子吧!!!!!!”

郑棋元塞给他一双筷子:“快吃吧,下回饿了出来跟我说啊,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可能会忘记。”

徐均朔点点头,咬了口牛排仰着头:“我也太幸福了,我今天就是全北京最幸福的人。”

郑棋元不是很饿,便切了盘水果出来,在徐均朔旁边坐下:“你真是......有这么夸张吗。”

“究极无敌爆炸好吃!舅舅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可以了......这话给你爸听到不得弄死我......”

“哎呀他不在嘛我不会告诉他的!”

 

吃过饭徐均朔又钻回了书房继续赶自己的作业。到了凌晨三点,郑棋元准备睡了,他看徐均朔还没从书房出来便去看看动静。小外甥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嘴巴半张着,口水都浸湿了本子的一小片,郑棋元探头看了一下,还没写完呢,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摇醒了他:“均朔,醒醒,别趴桌子上睡了。”

徐均朔揉揉眼睛醒过来,嘟嘟囔囔地:“我不写了让老师杀了我吧,我回房间睡了......”

“就差没几页了写完啊,别明天起来后悔。”

“这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徐均朔用力地锤了两下桌子,“这时候不应该是你答应帮我抄完让我快去睡觉的温馨场面吗!”

“徐均朔你在做梦吗?”郑棋元翻了个白眼,现在小孩儿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舅舅你不应该鼓励一下如此认真勤勉的乖乖外甥吗?”徐均朔还不死心。

“你活该,谁让你自己忘记写的,还要我夸你忘得好吗。”

“舅舅晚安,我继续写作业了。”

郑棋元回房间后调了个闹钟,徐均朔返校时间是9点,郑棋元打算7点就起床,让小孩多睡一会儿,自己去买个早餐。

 

到了早上八点,郑棋元推开次卧的门,手机的闹铃一直在响,小孩依旧睡得昏天黑地,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郑棋元推推缩成一团的小熊猫:“均朔,起床了,再不起真的要迟到了。”

“我不......把我的作业闪送到学校吧......我绝不起床......”团子蠕动了几下又归于静止。

郑棋元懒得再喊,直接拉开房间的窗帘,掀开徐均朔的被子:“快点啊,已经八点半了。”

徐均朔炸着头毛坐起身,抓过手机关掉闹钟,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一看,暴躁地倒了回去,两只脚乱蹬:“舅舅你骗我!才八点十分!”

“八点十分离八点半也很近了,快点洗脸刷牙,起了就别睡了。”郑棋元把他的空调关掉,开了点窗透透气。

徐均朔闷在枕头里“啊”了一声,两只手用力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愤愤地下床找拖鞋:“你这个人大大滴坏!你再也不是最疼我的舅舅了!”

郑棋元看小孩还睁不开眼,半闭着眼走出屋子差点撞到门框上,笑着摇摇头,随手帮徐均朔铺好了床,去厨房帮他热已经有些凉掉的豆浆和包子。

早餐是来不及在家里吃了,郑棋元板着脸再三叮嘱徐均朔不许把油弄到车上,徐均朔一顿猛点头,总算获得了在郑棋元车上吃早饭的许可证,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口小口地咬,生怕一个不当心就要连人带早饭一起被丢下车。

 

校门口不许停车,郑棋元把车停在隔了一个路口的马路边上:“你们返校几点结束啊?”

“中午前吧,一般都是十一点左右。”

“你认识我那个排练厅吗?离这里大概三四站地铁。”

“认识,我经常和同学在那附近玩。”

“行,那你放学了直接过来,快到了打电话给我,我出来接你。”

“好,舅舅拜拜!”

说完徐均朔就跳下了车,郑棋元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过了马路,把吃完的包装袋丢到垃圾桶里,在校门口遇到了朋友,几个男孩子勾肩搭背的冲进学校,便发动车子掉头往排练厅去了。

 

徐均朔到的时候上午的排练正好告一段落,导演大手一挥让大家先吃饭休息,下午继续。郑棋元在后门接到了小孩,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看到他出来后,兴奋地挥挥手,蹦来蹦去,这让他忽然就有了一种养儿子的错觉。

郑棋元接过书包,带着小孩走进休息室,徐均朔一个一个软乎乎地打着招呼,男的都喊哥哥女的都喊姐姐,组里几个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演员对他喜欢的不行。纷纷把包里的小零食往他手里塞,郑棋元对他跟收割机一样满手都是零食的行为叹为观止:“你还真是可以啊,在家里的时候也能给我保持这样的乖巧吗。”

“瞎说!我在家里也没有很闹!”徐均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郑棋元,转过头又笑眯眯的一个个说“谢谢姐姐”。

郑棋元和导演打了声招呼,剧组正好有多订的盒饭,他便多拿了一盒,两个人找了空位置坐下,郑棋元把自己盒饭里的荤菜都拨到徐均朔那里,刚刚还凶巴巴的小孩迅速变脸,甜甜地说了句:“舅舅我还是最爱你了呢。”把郑棋元恶心的够呛,让他闭嘴吃饭。

“我下午还得排练,要把你先送回去吗?”吃完饭郑棋元从包里拿出一大包抽纸开始擦桌子收拾,离排练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郑棋元估计小孩对枯燥的排练不感兴趣,打算先把他送回去自己再返回来。

徐均朔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背上思考了几秒:“不用,我可以看你们排练吗?”

“可以啊,你不嫌无聊就行。”

 

于是整个下午,徐均朔就搬了把椅子坐在排练厅的角落里看郑棋元排练。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工作时的舅舅,和在家里不一样,以前见到郑棋元的时候他总是懒洋洋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和自己的父亲喝酒聊天,偶尔还会见到他叼着根烟靠在阳台上,阳台的门半开着,母亲坐在客厅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自己不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 

郑棋元是唯一一个愿意听他说些琐碎事情的长辈,和他说话的时候从不会问理想问成绩,徐均朔只有在被郑棋元提问某些流行语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个人大了他整整16岁。

排练时的郑棋元很认真也很用心,徐均朔看他耳朵后面别着支笔,头上绑了根发带,一只耳朵上带了个黑色的耳钉,穿着无袖的背心,后背上的纹身偶尔会随着他的动作漏出一小片,手臂上的纹身被Swatch挡住了一块,徐均朔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图案。 

徐均朔仔细看了一会儿,郑棋元的角色是个温柔长情的男人,对女主角一心一意直到死去。明明浑身上下都贴着“不是善茬”的标签,当他的第一句台词说出口的时候徐均朔却觉得他就是那个人,那个一辈子只爱女主一个的男人。徐均朔不自觉地跟着郑棋元入戏,郑棋元本人却突然嘴瓢,排练厅的气氛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所有演员都乐出了声,郑棋元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很自然地捏着剧本从头开始说那句台词,刚刚被冲散的情绪一瞬间又凝聚了起来,就好像刚才那短短几秒的轻松是戏,现在他们正处的才是现实。

郑棋元的一大段独白念完,徐均朔急切地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却听见导演喊了一句:“OK!”郑棋元整个人挎了下来,溜达到导演身边开始讨论台词上的细节问题。徐均朔这才如梦初醒,缓慢地眨眨眼,这才是他14年来所熟悉的舅舅。

可哪个才是真正的舅舅呢。

“看傻了?”一个姐姐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徐均朔的肩膀,“第一次看排练?”

“嗯。”徐均朔点点头,“越越姐,舅舅是不是很厉害的演员啊。”

“也许是吧。”喻越越笑了笑,“听过你舅舅唱歌吗?”

“没有,他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唱过。”

“那你等会儿说不定可以饱耳福了。”喻越越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到郑棋元身边和他讨论剧本去了。

排练一直进行到傍晚,对完了两场重头戏才结束,很可惜没听到郑棋元唱歌,徐均朔扁扁嘴,回家的路上一直央求郑棋元开口唱两句。

“我工作就要唱歌,下了班你还让我唱啊。”郑棋元单手扶着方向盘,拒绝了小孩的请求。

“可是越越姐说你唱歌很好听啊!我想听我想听!”

“下回有机会再说吧。”红灯跳转成绿灯,郑棋元发动车子,徐均朔无论说什么都被他以“妨碍司机开车”为由堵了回去。

郑棋元排练了一天懒得烧饭,便带着徐均朔去下馆子,回到家以后已经八点多了,郑棋元让徐均朔先去洗澡:“今天不可以晚睡了啊,明天开学,养足精神。”

“那你呢!”

“我又不开学,我早睡干什么?”

“你要送我啊!”

“那我回来了也可以继续补觉,我明天又没有工作。”郑棋元得意地看着徐均朔,把还在张牙舞爪的小孩推进浴室,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小半杯准备小酌一下。

徐均朔一洗完澡就看见舅舅拿着个红酒杯戴着耳机刷手机,嘴里还在哼着歌,快活似神仙,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开始上学,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加重脚步声从郑棋元面前走过,得到一个炫耀的微笑后便回房间关上门生闷气去了。

 

郑棋元怕小外甥不听他的,十一点的时候轻轻推开房门,看到小孩已经睡着了,手机歪在一边,灯都没关。郑棋元叹了口气,帮他把手机充上电,拉好被子,关上灯退了出去。回房间后订了好几个闹钟,哀怨地叹了口气,自己这半年都得被迫作息规律了,天天早起送这个小兔崽子。

怕自己第二天早上睡过,郑棋元放下手机躺了一会儿酝酿睡意,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翻了几十个身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直接放弃入睡,起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想着明天估计是要花点力气才能起床了,生物钟慢慢调吧,恨恨地给小外甥又记上了一笔,明天叫他起床的时候绝不留情。

 

郑棋元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叫徐均朔起床这项任务完成的这么轻松,他六点推开卧室的门,轻声喊了句:“均朔,起床了。”小孩“唔”了一声,缩在被子里扭动了几下,郑棋元刚关了空调就看见他艰难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糯糯地说了句“舅舅早”,便去洗漱了。

郑棋元收拾完徐均朔的房间就看见他已经坐在餐桌边一口一口吃着早饭了,这样的画面让郑棋元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还是均朔吗,今天怎么说起就起了。”

“因为开学了呀......初三的我已经没有赖床的资格了......”徐均朔嘴里咬着个煎蛋,表情悲壮,郑棋元都觉得他吃完这个煎蛋就要英勇就义了。

“我看你戏挺好的来当演员算了......有目标学校吗。”

“一中吧,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哟嚯那你得好好学了,我要天天监督你。”

“舅舅你duck不必如此劳心劳力。”

“什么乱七八糟的......吃完了吗,吃完了走吧。”

把徐均朔送去学校后,郑棋元回到家拿着个吸尘器里里外外的打扫,之前被小兔崽子一耽搁已经两天没有吸地了,郑棋元觉得家里哪儿哪儿都是灰,收拾了一整个上午才勉强觉得看的过去,洗了把澡给自己简单的弄了点午饭,洗完碗后觉得有点困了,躺在沙发上原本只打算眯一会儿,结果不小心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他起身淘好米洗好菜,算了算时间还是拿上车钥匙准备去接徐均朔,初三了,怪辛苦的。

等开到学校附近了郑棋元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提前和小孩儿说,万一他和朋友约好了或者怎么样,他的出现怪尴尬的。可到都到了,现在折返回去心里又有点不爽,郑棋元拿着手机坐在车里疯狂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徐均朔呢,作为临时监护人,小孩又要中考了,的确有义务管着点,别让他把心玩散了,但自己说白了也只是舅舅,管得太多了他觉得不自由不快乐该怎么办,万一他甩过来一句“管你屁事”,郑棋元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啊好纠结,郑棋元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着方向盘,不知道是该开车还是该打电话。驾驶座的车窗突然被人敲了两下,郑棋元以为是交警过来赶人,一抬头发现是徐均朔,他挥了挥手看对方没反应才想起来自己贴了黑色的膜,外面看不见里面,他把车窗摇下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徐均朔绕到副驾驶那里,拉开门坐进来,把书包抱在胸前:“我也不确定呀,我刚刚站在车前看了一眼才确定是你,但你没有发现我。”

“噢...这样啊...”郑棋元发动车子,把副驾驶的空调调低了一度,“那我们回去了?你没和同学约着玩一圈?”

“都开学了玩啥呀......作业都堆成山了。”徐均朔偷偷把风速调大,被郑棋元发现后吐吐舌头拿出手机掩饰自己的罪行,“好饿!食堂的饭没你做的好吃,我今天还想吃牛排!”

“行,菜都洗好了回家就给你弄。”郑棋元莫名心情好了起来,把手机连上车载音响放着歌跟着哼。

郑棋元的歌单都是些老歌,他放了一会儿发现徐均朔也跟着在哼,不由得惊奇:“你竟然听过这些歌?”

“对啊!”徐均朔得意地扬扬头,“我很喜欢老歌的!写的多有味道啊,李宗盛李剑青我爱的不行!”

“你个小毛孩从哪里听到这些歌的啊,你们同学应该都听周杰伦林俊杰吧。”

“我妈呀!她天天在家里放。”

郑棋元刚准备接的话突然就噎住了,他瞥了一眼徐均朔,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徐均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老了!”

“再不闭嘴就没有牛排了。”

“哦......”

 

小孩儿出奇的自律,郑棋元本来是怕他不在自己家里不自在,硬逼着自己安分守己,观察了几天以后发现他的确能很好地安排自己的时间,郑棋元看他这样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在饮食上下功夫,还特地去买了营养搭配的书,一个月喂下来,徐均朔脸都圆了一小圈。

 

十一黄金周郑棋元没什么工作,只有一天需要去台里录首歌。他自己不爱旅游,但怕小朋友闷得慌,吃饭的时候便提了一嘴。徐均朔咬着筷子试探地问:“我不想旅游,但我能回趟家吗。”

郑棋元心中一紧,小孩想家了,这可怎么办:“可以呀,你想回家干什么呀?”

“想拿个东西。”

“好,把箱子也带上吧,有想要的都带上。”

“就一个,不需要箱子。”

“那有什么想要的吗,舅舅给你买。”郑棋元的放低了声音一句一句哄着,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戳到少年心事。

“真的吗!谢谢舅舅!”徐均朔突然笑开了,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把ps4带来,还想买最新出的游戏碟。”

“......”

 

郑棋元觉得自己就是被小孩一脸乖相给骗了,但话都说出口了不能反悔,十一假期的第一天郑棋元就开车载着徐均朔去家里把ps4搬上车,又听着指挥开进一家商城,陪徐均朔买了张碟。

第二天郑棋元要去工作了 ,出门的时候徐均朔已经起了,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盯着电视机捣鼓,和郑棋元说拜拜的时候头也不回。等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一路压着最高限速回家,怕小孩饿了没东西吃,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徐均朔保持着和上午一样的姿势坐在那里,脚边放了包开口的薯片和开盖的可乐。

听见动静徐均朔一激灵,脚一踢,可乐翻了,他周忙脚乱的扶起瓶子掀开地毯,还是沾湿了一角。

郑棋元看见这一副场面感觉自己已经心律不齐了,他快速换好鞋子冲进客厅,先把地毯抽出来,再丢了一包纸巾给徐均朔,自己去清理那一小角地毯。

徐均朔知道自己舅舅是个洁癖怪,他抱着餐巾纸心里大喊着“完了完了我今天就要被扫地出门”,收拾完以后又从柜子里找出消毒液扣着地板缝一丝一丝的擦,看见郑棋元拎着半湿的毯子出来的时候缩在沙发和茶几的角落里一动不敢动,低着头悄悄抬眼观察他的情绪。

郑棋元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气也散了一半:“知道错了吗?”

“......特别知道。”小熊猫怂怂地点点头。

“饿吗?”

“有点点......我今天可以吃素......”

徐均朔说到最后两个字语气委屈的不行,两只手还攥紧了拳头,郑棋元真是受不了他:“中考生吃什么素,罚你明天跟我一起打扫屋子。”

“好!舅舅万岁!”徐均朔欢呼着跳起来,又差点一脚踹翻地上的薯片,郑棋元作势要打,徐均朔一溜小跑逃进卧室把门关上了。

吃过饭徐均朔扯着郑棋元陪他一起打游戏,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个手柄,郑棋元平时也就偶尔打打手游,游戏机是真不会玩,他本想拒绝,徐均朔挽着他的胳膊在那里“哎呀打嘛打嘛你陪陪我~”一个心软就答应了。

徐均朔蹲在机器旁边换光碟,郑棋元握着手柄一直在碎碎念:“我真的不会玩,我小时候都没这种东西,这儿这么多按钮哪个是哪个意思啊,哎呀这怎么这么难懂啊......”

徐均朔被他念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游戏不难,就两个人合作做菜,开心网知道不,就那种厨房小游戏!”

游戏加载好了,徐均朔打开教程让郑棋元跟着学,花里胡哨的界面郑棋元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把眼镜找出来戴上,徐均朔就看他伸着头眯着眼睛在那里一点一点摸索,笑得快仰过去了,郑棋元被外甥嘲笑面子上挂不住,扔了手柄就要走,徐均朔一看把人惹急了,软着嗓子“不笑了不笑了你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嘛”总算是把人哄了回来。

等郑棋元研究完了徐均朔便开始游戏,音效和画面郑棋元都不熟悉,一开始总是搞错,徐均朔急得要死又不敢发火,提着一口气和郑棋元说话,两人磕磕绊绊的一关一关玩下去,郑棋元又是个强迫症,非要每一关都满星通关,两个人玩了一个多小时才通了没几关。

某一关已经完了好几遍了,有一次就差一单就能达到三星的要求了,郑棋元一个手滑把要上的菜扔到垃圾桶里了,时间叮叮叮敲响,徐均朔憋不住了:“舅舅你这么笨呢!气死我了我靠!”

郑棋元不服:“你之前给错那么多次我都没说你呢!你没给错我们还能弄好几个菜!”

俩人骂骂咧咧一边掐一边重开,好在郑棋元越来越熟悉,两人合作也越来越默契,之后便是一边吵一边满星通关。

玩到很后面有一关怎么都不能三星过关,郑棋元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抬头一看已经凌晨4点多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徐均朔也靠在那里直打哈欠。

“睡了睡了,明天再玩。”

“咦你不是不愿意陪我玩吗?”

“还行......也没这么无聊,这游戏叫什么来着?”

“分手厨房。”

“这名字......快点去睡觉!困死我了。”

“晚安舅舅!”

 

第二天两人又是一觉睡到大中午,起来吃了碗面又开始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玩到晚上郑棋元看看时间,该吃晚饭了,这游戏玩的人一点都不想开火做饭,于是带着徐均朔下楼去吃了个火锅。

吃饱喝足回到家里,郑棋元眼睛酸的不行,勒令徐均朔这两天都不许打了,小孩闹了半天,发现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灰溜溜的滚回书房看书做习题。郑棋元泡了杯枸杞茶给他逼着他喝完,说是明目,徐均朔觉得这味道太奇怪了,但迫于压力只能憋着鼻子几大口地灌下去,没想到郑棋元拿着杯子出去,填满了水又端了进来:“多喝点水好,你这天天喝饮料的,太不健康了。”

之后两天徐均朔都埋在书房里写作业,等到他终于写完了的出门休息的时候,看见郑棋元正惬意的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跑到他背后一看竟然是王者荣耀。

“舅舅你这么洋气呢还玩王者。”

“我一直玩的好不好!”

“啥段位啊我看看。”徐均朔抢过手机翻看了一下震惊了,“我靠你段位也太高了吧!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你又没问我,告诉你干吗?”郑棋元喝了口茶,悠哉地抽回手机。

“舅舅带带我!我想上分!”

“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写完了!我还给自己加了课外习题!”

“嗯......也不是不行。”郑棋元摸摸下巴,想着这几天小孩也挺乖的,既然作业都写完了打两把游戏放松一下也挺好,于是俩人又陷在沙发里一整天没挪窝。

 

晚上徐均朔母亲打视频过来关心两人生活的和不和谐,结果一接起视频就看见两人凑在镜头前笑嘻嘻的,一人一句说着说着还会掐起来。

“行啊朔朔,在舅舅家生活的挺滋润啊,都胖了。”

“胡说!我没有!”

郑棋元扭过头打量了一圈:“嗯是胖了,初三嘛胖点好。”

“行了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我这手头工作一堆,你们自己玩吧。”徐均朔妈妈说完便挂了电话。

徐均朔打完电话便没之前这么闹腾了,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郑棋元看着他:“想妈妈了?”

“嗯......是有点,不过还好,有舅舅陪着我。”

“小兔崽子......”

 

平安夜那天正好是郑棋元一部剧的首演,又赶上周末,郑棋元计划是演完回去带小孩好好去外面搓一顿。他自己对于过节什么的没什么欲望,但徐均朔从12月头就开始说什么交换礼物,老人和驯鹿的故事,每天都在疯狂暗示,郑棋元便遂了他的愿,但把礼物藏在袜子里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你为啥不找同学玩,和我一起多没意思。”

“哎呀马上一模了他们出不来。”

“那你不也要一模了?不复习要我带你出去玩?”

“哎呀我成绩可以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卷子,考前放松一下嘛!”两人并排靠在沙发上,郑棋元拿着手机回复微信,徐均朔把头顶在郑棋元右肩上跟个小钻头一样转来转去,郑棋元被他弄得都没办法好好打字,撩开右臂把小熊猫的脑袋一把圈住,总算能安心打字了。

结果小熊猫脑袋卡在那里都不罢休:“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舅......咳咳咳喘不过来气了......”

郑棋元松开了一点,徐均朔推了半天还是没办法把头拔出来,索性放弃,就以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看着郑棋元回微信。

是喻越越发来的微信:“平安夜那天首演诶,演完我们一起吃个夜宵?”

“这次算了......小孩要我陪他......”

徐均朔惊喜地转了转头,脸冲着郑棋元:“舅舅你果然还是疼我么么么么!”

“走开!恶心死了。”郑棋元松开了胳膊,徐均朔刚重获自由就往他身上扑,“你要我陪你玩啥啊......”

“给我张票呗,我想看首演嘿嘿。”徐均朔藏了私心,这段时间他说了不知道几百次郑棋元都不肯唱歌给他听,不唱他就去看剧,这总能听到了吧。

“你来看我演戏干吗,多尴尬啊......”

郑棋元不想给,结果徐均朔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给喻越越发语音:“越越姐!舅舅不给我票!你能给我张首演的票吗!”

郑棋元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抢回来,对面就回复了:“没问题,我回头就让他带给你,他要是不给你就来找我,我帮你弄他!”

“谢谢越越姐!”徐均朔把手机还给郑棋元,朝他眨了眨眼笑得一脸得逞。

 

虽然知道观众席里有一只小熊猫坐着真的有些尴尬,但该演的还是要演。郑棋元比平时早了20分钟去台侧默戏,离开化妆间的时候还被喻越越狠狠地嘲笑了一下。他捏着红围巾下面的须看着舞台上搭好的断桥,身侧还有工作人员忙前忙后,郑棋元就这么站在那里,他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不再让人熟悉了。

 

徐均朔坐在观众席微妙的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剧院里没有坐满,观众们都集中在一楼正中间的区域和二楼前排的位置,他的票是内部票,但最好的位置都留给领导了,他坐在9排1座,前面坐着的都是穿着西服的中年人,徐均朔看着他们一个个入场,握手寒暄,有一种学校开大会的感觉,很不自在。

剧院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徐均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揉了揉眼睛,身体坐直微微前倾,后才想起来也许会挡到后排的人,又默默地靠了回去。

先出场的是喻越越,徐均朔花了一首歌的时间才终于确定那个扎着双马尾蹦蹦跳跳的少女是他的越越姐。太厉害了,徐均朔嘴都不自觉张开,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现场看人演戏,之前只是在学校排过课本剧而已,徐均朔觉得学校里任何一个女生都没有现在站在台上的越越姐青春洋溢。大约过了20分钟郑棋元才出场,徐均朔看着他站在断桥上张望,觉得有些好笑,嘴偷偷咧开准备结束了就去嘲弄他那个爱面子的舅舅,直到郑棋元开口说了第一句台词。

“我?”

徐均朔的嘴角瞬间收了回来。这不是郑棋元,这是他之前在排练厅有幸窥探过一眼的许风,是那个深情温柔的男主。徐均朔不知道郑棋元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抬手一抹浅笑,甚至是一次眨眼,都和平时的气场不一样,同样的外壳里住着不同的灵魂,徐均朔被一把拉进剧情里,为两人的几次阴差阳错心焦,两人在断桥的两端努力伸手去够对方的时候徐均朔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灯光一暗,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彻底打开了徐均朔眼眶里的闸门,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涌。短短的两个小时,徐均朔却觉得郑棋元拿着把刻刀在他的心脏上划动,完成了一个血淋淋,但让人移不开眼的作品。

于是演出结束后正在化妆间换衣服的郑棋元就收获了一个哭得眼睛鼻子一团红的流泪熊猫头,小孩一推开门,看见他手里那根红围巾就嘴一瘪,眼泪往外流,小孩还觉得丢人,立刻反手把门关上,蹲在角落里呜呜哇哇了两声,硬是要把哭声憋回去,整个人缩在那里一抽一抽的,还在打哭嗝。郑棋元怕他背过气去,赶紧拿着纸巾放在徐均朔手边,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给人顺气。

“嗝......我......我太...嗝...我忍......不住....”徐均朔努力把嗝往下咽,手里攥着纸巾在脸上一顿猛擦,眼角红了一大块,脸上还粘了一点纸屑。

“没事,均朔,想哭就可以哭,不用忍。”

“可...嗝...可我妈...说...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嗝...哭...”

“这不丢人,均朔。”郑棋元捧起他的脸用纸巾轻轻按着他的眼角,“泪水是我们最宝贵的东西之一,你愿意拿出来,这说明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徐均朔从小听到的都是“你是男孩子你不能哭”、“男孩子老是哭的话会被大家看不起的”,这是他听一次听到有人说“你可以哭”,他能看到郑棋元眼眶也红红的,男人的手臂圈着他,像是给他搭了一个小窝,徐均朔十几年憋着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他抱着郑棋元的胳膊哭了好久,郑棋元半个袖子都被他的眼泪浸湿了,喻越越期间听到响动进来看了一眼,被蹲在地上哭成一团的大男人小男孩吓了一跳,好在郑棋元注意到了她,眼神示意她快点出去,喻越越点点头,悄悄放下带给徐均朔的小零食,带上门离开了。

小熊猫渐渐的没声儿了,郑棋元觉得奇怪,想把人扶起来看一眼,结果被徐均朔用力抓住了胳膊,差点倒在地上。

“怎么啦?”

“没......腿麻了......”

郑棋元哭笑不得,把人扶到沙发上坐好,看着自己的袖子强忍着自己想打孩子的冲动:“走吧,不是说要吃大餐吗。”

 

徐均朔好几天前就点名要吃海底捞,郑棋元提前订好了位置把人带过去,几盘肉一上桌小孩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肿着眼睛把漏勺伸进番茄锅里,满满一大勺肉和菜,放在自己的蘸料碟里,随便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还不忘招呼郑棋元,好像这一顿是他买的单似的:“舅舅吃呀!我点了好多素的!”

得,彻底好了,郑棋元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刚刚小孩哭得惊天动地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上小孩也兴致不高,郑棋元脑中飞速运转该怎么哄孩子,不过徐均朔也真是好哄,一顿火锅就满血复活了。

 

说是要狂欢的小徐同学最后也没干嘛,俩人吃了顿火锅也就算是过节了,第二天一起床郑棋元便把礼物送给了他——一只钢笔,寓意是祝他考试顺利。

“舅舅你怎么不放在圣诞袜里假装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啊,一点都没有情调。”小孩脸上的高兴藏都藏不住,还偏要撇着嘴嫌弃两句。

“爱要不要,我闲得慌啊还给你整个圣诞袜,美得你。”郑棋元正在阳台收衣服,懒得理这个又在耍小脾气的小鬼。

“别呀我就说说,我特别喜欢!谢谢舅舅!”徐均朔躲开了郑棋元丢来的衣服,跑回房间里写作业去了。

 

两天后徐均朔的母亲郑然就回国了,徐均朔也被接回家了,郑棋元又恢复了黄金单身汉的生活,天天睡到中午,浇浇花擦擦灰,周末和喻越越她们小酌一点,用徐均朔的话来说就是“快活似神仙”。家里少了个小活宝前几天是有点不适应,郑棋元花了一周才掰回来自己早上6点就要醒一次的生物钟,好几次去超市都习惯性地买肉和零食回家,零食还能偶尔自己吃一点,肉只能丢掉了。但郑棋元本身就是独身主义,一个人在家他并不会觉得寂寞,徐均朔偶尔还会发微信跟他瞎扯几句,每次都是以郑棋元催他快点睡觉结尾。

小年夜前一天,郑棋元和老友们在酒吧聚会,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聚一聚就要各自回家过年了,郑棋元没注意手机,等到他拿起手机出去买包烟的时候才看见自己微信上有几十条未读消息,连未接电话都有十几个,最新一个是在五分钟前,都是徐均朔打来的。

郑棋元慌忙拨了回去,没响第一声就被接通了:“怎么了均朔,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不在家啊......”小孩浓浓的鼻音透过电波传了过来。

“我和你越越姐她们一起呢,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门口......”

要死了,这么冷的天,小孩不知道在那里吹了多久的风了,千万别生病了,郑棋元烟也不买了,回去跟喻越越说了一声,拎着包就往外跑,年前又难打车,等他紧赶慢赶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电梯门一开,郑棋元就看见徐均朔坐在在家门口,穿着长长的羽绒服,还围了围巾,屁股底下垫着一个大箱子。听见电梯到达的声音,门口的小团子缓慢转了过来,看见是郑棋元,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他怀里扑。

“舅舅,你陪陪我吧......”

 

郑棋元赶紧先把人弄进屋,徐均朔皱着张脸扒拉着他的袖子想说些什么,直接被他忽视。小孩冻得鼻子通红,手脚都不灵活,郑棋元先把他丢到门关,然后把箱子拖进来,围巾外套被一一脱下,从鞋柜里拿出他之前穿的拖鞋,米白色的棉拖鞋,丢到地上的时候两人都看见拖鞋周围扬起了一小层灰。徐均朔没所谓,右脚刚准备伸进去,拖鞋就被洁癖怪一把夺过塞回鞋柜,徐均朔抬着一只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扶着墙扭头看着郑棋元用眼神询问自己该穿什么,郑棋元看着他沉思,徐均朔站不稳,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前后摇晃,眼看就快倒了,郑棋元叹了口气,让他先穿自己的拖鞋。

进了屋子郑棋元让徐均朔先去沙发上坐着,自己跑进厨房倒了杯热水塞在人手里,徐均朔捧着杯子刚要开口,郑棋元一个抬手阻止了他:“你等我几分钟。”

徐均朔半张着嘴,手里捧着杯还在冒热气的水,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舅舅蹲在门关处擦箱子,徐均朔甚至怀疑自己箱子上的漆皮要被郑棋元擦没了。等他忙活好在沙发边坐下,徐均朔已经过了那股迫不及待要说话的劲儿了,他指指郑棋元的脚:“舅舅你不穿拖鞋吗?”

“我这袜子踩地板了,伸进棉拖鞋里多脏,跟舅舅说,怎么了?”

“不想说了......”

“那你刚刚火急火燎的干啥?”

徐均朔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玻璃杯,他一口水没喝,水的温度已经低于他手的温度了,杯口结了一圈水珠,一个接一个往下滚,溶在水里消失不见。已经不冷了,冷却的泪腺缓缓复苏,徐均朔眨眨眼,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杯子里,砸在手背上。

郑棋元看小孩突然默不作声地哭了,吓得不知道是该先拿纸巾还是先哄人:“怎么这是?不哭不哭啊......”

“可你之前还跟我说男孩子可以哭,你现在又不让哭呜呜呜呜......”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郑棋元从茶几上拿了抽纸做到徐均朔旁边,话都说不利索,“舅舅这不是着急吗,谁欺负你了吗?”

没想到小孩“砰”的一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一点都不急!我前面想说你都让我闭嘴!你去擦箱子都不问我怎么了!我呜呜呜呜......”

郑棋元一下顿住了,徐均朔说得是有道理,但这感觉怎么跟大学时哄撒泼的小女友一样,摸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现在小均朔能告诉舅舅,到底怎么了吗?”

徐均朔头一拧,自己又哭了好一会儿,才用手背抹抹脸,转回来看着郑棋元,对方想要给他擦擦手都被无情地拍开,他已经不哭了,但眼睛鼻子还是红红的:“我妈骗我......”

“骗你?”郑棋元疑惑,自己姐姐不是会骗孩子的性格啊。

“她和我爸离婚了,去美国前就离了,今天瞒不住了才告诉我的......”徐均朔情绪还没缓过来,说话支离破碎的,郑棋元前前后后听了快十分钟才理清逻辑。

 

郑然和姐夫这几年都忙于自己的工作,感情渐渐也淡下来了,凑巧碰上郑然要去国外一段时间,俩人就和平分手把婚离了,可不知道该怎么和徐均朔开口,孩子初三了也不想影响他的心情,就临时撤了这么个谎,但快过年了徐均朔的父亲还没有回家,问也被郑然搪塞过去,徐均朔本身就心思细腻,回家这段时间也觉出些不对了,趁着郑然不在偷偷翻了卧室的柜子,翻出一本离婚证,这下瞒不下去了,母子俩大吵一架,徐均朔等郑然睡着了以后就自己跑过来了。

郑棋元头疼,这事儿有点难办,亲姐姐离了婚也没告诉自己,现在该怎么收拾这个局面。他想了想先给姐姐发了个微信,告诉她儿子在自己这里不要慌,然后领着徐均朔去洗了个脸,小孩儿把话说完了,恹恹地把热水浸过的毛巾敷在自己脸上,郑棋元靠在门口从镜子里看着他:“所以你是因为爸爸妈妈离婚了所以这么伤心吗?”

“不是。”徐均朔的声音闷在毛巾里,有些听不清,“我之前就有点感觉到了,我就是气他们骗我......”

“你怎么感觉到的?”

“因为......”徐均朔把毛巾拿到洗手池的水龙头底下搓,“他们从我上初中以后,就不会在家里......嗯......抱抱亲亲了......”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郑棋元看到他红透的耳朵尖,心中偷乐,小孩还不好意思了。

“你的想法没错,但我也能理解我姐为什么要瞒你。”郑棋元接过小孩手里的毛巾晾在架子上。

“我知道!我懂!我就是一下子有点难过...现在好多了......”徐均朔吸吸鼻子,站在水池前面扣手,郑棋元看着他那样眼睛忽然有点发酸,小孩太懂事了,搁别人家可能是好事,但轮到自己头上,他还是不希望看到徐均朔如此通情达理。

“那舅舅请你吃个夜宵,想吃什么?”

“不想吃......过年我能在你家吗,我不想回去......”

“行吧。”郑棋元看着小孩的脸实在于心不忍,他和郑然的父母早几年都因病离开了,两人都不是热络的性子,没什么往来的亲戚,之前都是郑棋元去郑然家吃个饭,不过今年应该是不行了,郑棋元叹了口气,反正都在北京,郑然想来也可以。

“谢谢舅舅...”听徐均朔语气,心情还不是很好,时间也不早了,客房没收拾过,郑棋元想自己卧室的床也够大,便先让小孩去洗澡,热了杯牛奶盯着他喝下去,把人塞进自己被子里让他先睡,自己去洗个澡。

郑棋元怕小孩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进房间一看,徐均朔已经睡着了,估计是前面哭累了。郑棋元轻手轻脚的钻进被窝,刚洗好澡身上暖烘烘的,徐均朔无意识地转过身面对郑棋元,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独居生活久了真的不太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郑棋元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但借着床头灯的一点光看见徐均朔皱着眉,眼角还湿乎乎的,一下子心里软了下来,抿着嘴往里贴了贴。

 

原本以为身边多了个人会睡不好,没想到徐均朔的呼吸声仿佛能催眠,郑棋元没多久就沉沉睡过去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徐均朔好像很不安,郑棋元醒来的时候他都快钻自己怀里了,整个人蜷在被子里,一只手拽着枕头的一角,另一只手抓着这只手的手腕。郑棋元翻身拿手机的的时候他也翻了个身,郑棋元以为把他弄醒了,结果等了一会儿听见他的呼吸声重新变得绵长。

又睡熟了,郑棋元小心翼翼摸下床,洗漱完站在打开的冰箱前看了剩余的食材,并不够做出一桌丰盛的菜,小孩可怜巴巴的也不能委屈了他,于是郑棋元拿上钥匙出门买菜去了。

等他拎着两大袋食材费劲地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刚把袋子放下准备换鞋,徐均朔刷着牙满嘴泡沫“哒哒哒”地跑出来迎接他。

“诶诶诶!泡沫别掉地板上!瞎跑什么呢!”郑棋元心惊胆战地看着小孩张着嘴咕噜咕噜不知道在说啥,换好鞋就小碎步把人推回浴室,“中午随便吃吃可以不,晚上咱吃好的。”

“都可以!”小孩把脑袋伸出浴室门外,嘴里还都是牙膏沫,被郑棋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于是一整个下午徐均朔就瘫在沙发上看郑棋元在厨房切切洗洗忙个不停,两个灶上都放着锅不知道在炖什么,两个电饭煲也都蹿着热气。徐均朔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花缭乱,遂放弃,从书房里随便拿了本《红与黑》开始看。

等郑棋元去客厅喊人吃饭的时候就看见小孩捧着本书看得认真,茶几上放着一支笔一张纸,上面写了几句句子,应该是他做的摘抄。

“吃饭了,等会儿再看吧。”郑棋元放低了声音,怕打扰到他。

“好!香死了!”刚刚还有几分文静的乖小孩放下书就变了个人,举着双手一蹦一跳的跑去餐厅,跑到一半还想起来去洗了个手,一坐下就两只手各拿着一根筷子嚷嚷:“舅舅不要洗锅啦!!先吃饭!我好饿!”

小年夜湖南台在有晚会播出,两人把电视机开着当背景音,边吃饭边聊天,主要是徐均朔在说,郑棋元都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分享,一张嘴就没停过,从班主任奇怪的穿搭扯到年级里的奇闻异事,更关键是说这么多,饭一口没少吃,郑棋元烧了一大桌子菜,一顿饭吃完荤菜都被消灭的差不多了。

等郑棋元洗完碗,端着盘水果出来,徐均朔正趴在沙发上继续捧着那本《红与黑》看得津津有味,听见盘子放在茶几上的声音,头也不抬就张着嘴“啊——”了半天,郑棋元一开始不想管他,看着他保持这样的嘴型实在是觉得可爱,还是任劳任怨地塞了颗草莓进去。

“嗯唔!好酸!”小徐同学龇牙咧嘴地喊,“舅舅你算计我!”

“是吗?”郑棋元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我这颗挺甜啊?”

徐均朔放下书盯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郑棋元憋不住了:“嘶——是有点酸,我去找点炼乳。”

小徐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笑得猖狂:“哈!休想蒙骗我!”

 

第二天是大年夜,郑棋元实在懒得烧菜了,昨天为了哄小孩开心忙活了一整天,今天说什么都不想开火,所以他不管徐均朔的哀嚎,两人可能成为北京唯一大年夜吃剩菜剩饭的一户人家。

虽说春晚一年比一年难看,但仪式还是要有的,两人吃晚饭便靠在沙发上一起吐槽春晚花红柳绿的歌舞节目和笑点尴尬的小品。到后面连吐槽都懒得吐了,两人沉默地坐在那里各玩各的手机。

倒计时的时候徐均朔勒令郑棋元放下手机,两人干巴巴地坐在电视机前看主持人扬着语调从10开始往前数,数到0的时候徐均朔欢呼一声倒在郑棋元身上:“舅舅新年快乐!我是第一个!”

“无聊...”郑棋元捏捏他软乎乎的脸,“新年快乐。”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也是第一个。”

“你和我一样无聊!”徐均朔挣扎着想逃离,被成年男人武力镇压,转了转眼珠改换战术,手往对方痒痒肉上伸,果然效果显著,郑棋元猝不及防,抖了一下卸了力,小熊猫成功挣脱。

“和妈妈发个微信吧。”郑棋元捏捏对方睡衣上的耳朵,熊猫连体睡衣,毛茸茸的,“再生气也要和妈妈拜年。”

徐均朔低下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郑棋元:“舅舅我们去把妈妈接来吧......”

“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郑棋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孩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

“我才想到,妈妈今天是一个人,一定很孤单......”

说着说着金豆子又噗噜噗噜往下掉。郑棋元这两天哄人手法飞速进步:“好好好......你在家里等着,我把你妈接来行不,这几天都住我这里。”

“呜...可是这样很麻烦你,是我太任性了...”

徐均朔揪着睡衣上的毛,郑棋元快要被他作晕过去:“事到如今你才说这话啊......家里好生待着,我来回也就一个小时。”

郑棋元和郑然通了个电话就开车去接人,一路上他越想越无语,这小外甥怎么比以前的小女友还能造作,自己也是脾气变好了,以前哪能耐着性子做牛做马的,早把人踹了,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不一样,毕竟是小外甥,还是该宝贝的。

 

 

 

郑棋元把自己亲姐姐接回家里,刚换好鞋就看见母子俩站在客厅里抱头痛哭,他不打算打扰两人诉衷肠,便悄悄钻进书房看剧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然敲了敲门:“今晚徐均朔跟你睡吧,男孩子大了。”

徐均朔还是很乐意和自己舅舅睡一张床的,因为这样郑然就管不着他几点睡了,俩只猫头鹰一起熬到三点才睡下去。

第二天早上,郑然打开郑棋元的卧室就看见一大一小睡得正香,大的那个仰面躺着,小的那个缩在大的怀里脸都看不清。郑棋元被动静吵醒,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郑然,嘟囔了一句“别烦,再睡会儿”就歪过头重新进入梦乡,郑然本来想把他们喊起来,但想想大过年的,也就算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房门才打开,郑然坐在客厅看见两个人睡眼惺忪的走出来,一句话不说,很自然的一起进浴室洗漱,徐均朔洗完脸不想擦,滴着水就往外跑,被郑棋元叼着牙刷踢了一脚,从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往他脸上揉,徐均朔皱着脸不满地哼叫几声,被放过后抬脚就往外走,又被郑棋元踢了一脚,乖乖转身蹲下去把地上的水珠擦干净。

郑然看着他们俩,自己和儿子好像也没有做到如此默契,看来儿子说这半年在舅舅家待得很开心不是假话。

难得不用自己做饭,郑棋元舒舒服服地吃了顿午饭,冲着在洗碗的郑然喊:“姐你要不别回去了,留下来做饭吧。”

“滚,想得真美。”郑然关了水龙头,“把我当保姆呢,工钱呢。”

郑棋元也不回答,嘿嘿笑了两声就站起来往沙发上倒,郑然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腿,让他挪个位置,坐下后清了清嗓子:“朔朔,先别玩手机了,妈妈有话和你说。”

徐均朔缩在单人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浑身都在抖,听到郑然的声音抬起头,看到母亲眼神严肃,便收了手机端坐在沙发上。

“有把握考上一中吗?”

“有吧,这次一模的分数里一中分数线差10分,但一模一般都难一些,还有小半年呢。”

“考上一中后呢?有想法吗?”

“什么想法?”

“之后的打算啊,有想从事的职业吗?”

徐均朔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身边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好好学习,至于从事什么,只有小时候大家自信满满的说要做科学家做老师做宇航员,自己小时候说想做什么早就记不清了,现在的自己呢,徐均朔一下子有点懵。

郑棋元看他冥思苦想,幽幽开了个口:“你可以这么想,你是想从事公务员、老师这种稳定的工作,还是外企私企的办公室职员,或者像你妈那样钻在实验室里搞研究的。”

徐均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喜欢唱歌。”

“然后呢?”郑然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开始剥。

“如果能靠唱歌赚钱那也挺好的。”

“做歌手?”郑然把剥好的橘子分成两半,一半给徐均朔,另一半被郑棋元抢走了,“做歌手很难啊,市场不是很好。”

“嗯...”郑棋元点点头,“我几个朋友,体制内的还好点,没单位的都挺难的。”

“啊...”好不容易有了点想法,就被舅舅和妈妈轮番打击,徐均朔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诶我们就说说,你别怕。”郑棋元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也塞到徐均朔手里。

“我也不知道......唱歌也好,当老师也挺好,做警察也挺有意思的,诶我也不知道到底想干嘛...”

“算了算了!”郑棋元看郑然还想问,赶紧打断她,“孩子才多大呢,问这个干啥。”

郑然又拿了个橘子:“你儿子我儿子啊?问问怎么了我又没非让他决定好。”

郑棋元闭嘴了,徐均朔一点一点揪着橘络,每一片橘子都被他剥的干干净净:“我反正最想唱歌...”

“那再说吧,也不着急。”郑然吃了一片橘子,“妈妈年后想继续去美国,那里的学术环境好,可能顾不上你了。”

“哦...”徐均朔也把橘子往嘴里放,“你去吧,我在舅舅家会乖的。”

郑棋元:“不是?你们没问我意见?”

“不行吗?”母子俩同时扭过头看着他,郑棋元沉默了。

“那就当你默认了。”郑然把橘子皮拢起来丢进垃圾桶,“我过两天就得走,郑棋元你别天天带着孩子熬夜。”

 

晚上睡觉前,郑棋元忍不住问徐均朔:“你不会...嗯...怎么说...有点难过吗?”

“什么难过?”徐均朔没明白。

“你今年中考诶,妈妈也不陪你什么的...”

“妈妈也有自己的理想啊。”徐均朔满不在乎,“我知道她很爱我...”说到一半还自己不好意思。

其实真的还好,徐均朔在这些事情上莫名的没什么仪式感,家里从小的教育都是对自己负责,并不提倡什么牺牲精神,所有的大小事都是一起坐下来平等地沟通,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有点奇怪,但徐均朔本人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还好徐均朔是个自制力强的孩子,不然按郑棋元这种散养的方法,孩子早不知道野哪里去了。

6月底中考放榜,徐均朔的分数稳稳地能上一中,郑然打了个飞的回来陪了徐均朔几天,又被实验室发来的一堆邮件叫了回去。

徐均朔自从考完试就两个娱乐活动,和朋友打游戏,和郑棋元去排练厅看排练。小孩懂事又开朗,郑棋元的闺蜜团们对他喜欢的不行。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郑棋元说他的闺蜜团们也要请徐均朔吃饭庆祝,说这事儿的时候还有点吃味,明明是自己的姐妹,莫名其妙都变成了徐均朔的干姐姐。

 

“朔朔来啦!”一推开包厢的门,喻越越她们几个就冲过来对着徐均朔又揉又捏,小孩一一打招呼问好,被拉到最靠里的位置坐下,郑棋元被赶到最靠近门的位置坐下,说是那里要上菜,他一个男的坐那儿比较安全。

“徐均朔不也是男的!”郑棋元不服。

“你怎么还和小孩计较!”几个干姐姐异口同声地把他怼回去了。

 

闺蜜团直接开了红酒喝,徐均朔想尝,几个姐姐商量着给他倒了小半杯让他慢点喝。

 

郑棋元那天喝了不少,但也没喝醉,在老友面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靠在喻越越身上喊谭维维老公,徐均朔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开心过,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徐均朔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或者什么句子去形容这样的郑棋元。

独生一人生活在北京,哪怕在家里,郑棋元也永远是紧绷着的,徐均朔偶尔能看见郑棋元一个人靠在阳台上喝酒,手边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插满了烟头。

徐均朔其实挺会开导人的,朋友经常会找他谈心,因为他经常会给出建议或者一针见血的点出别人心中最别扭的点,循循善诱的说一些超出同龄人的道理,连老师都评价他是个老成的人。

但看着郑棋元的背影徐均朔什么都说不出来,十六岁的年龄差终于在烟雾里显露出来,徐均朔直觉自己不能上去打扰他,或许郑棋元不需要有人宽慰他,他也许是享受那一份孤独的。

平时能说会道的小孩今天格外安静,喝完那一小杯红酒就红着脸坐在位置上看几个大人闹成一团。

 

原来郑棋元也是小孩,徐均朔想着。

 

喻越越举着酒杯食指戳在郑棋元的脸颊上:“郑迪今晚你别想活着回去!”

郑迪?徐均朔疑惑地看着喻越越,为什么要叫他郑迪?他盯着郑棋元喊了他好几声,一双清醒的眼对上一双朦胧的眼:“舅舅,为什么你叫郑迪?”

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阳台玻璃门的把手,只要郑棋元微微点头,他就可以转动把手站在他的身边。

“以前叫这个啊。”郑棋元叹了口气,“后来就改名字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就冥冥之中感觉要改。”

徐均朔失望地低下头,他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郑棋元不愿意多说,是因为他是小孩吗?徐均朔扣了扣桌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比希望郑棋元和他在一起是放松的,他想要真正的郑棋元,或者是真正的郑迪。

 

回到家后郑棋元还兴奋的不行,拉着徐均朔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说:“均朔啊,我也没有经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照顾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

“那你呢?你有事情可以跟我说嘛?”徐均朔脱口而出,死死盯着郑棋元。

郑棋元笑了,他靠在沙发上睨了一眼徐均朔,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比平时的声音低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着烟熟练地找了个不会烫到手的角度点上。

徐均朔吞了口口水,明明是朝夕相处了半年的人,什么邋遢样子都见过,但他觉得这一刻的郑棋元性感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个小屁孩,好好学习就可以了。”郑棋元抽了口烟,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快点去洗澡,洗完我也要洗。”

“哦。”徐均朔木木地点点头,站起来往浴室走。

等收拾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困意姗姗来迟,睡着前的最后一秒,徐均朔忽然想到:今天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郑迪在屋子里抽烟。

 

 

郑棋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带徐均朔和自己的闺蜜团吃了个饭,第二天醒来,小孩一边喝着牛奶一边丢下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郑迪,我想好了,我要当音乐剧演员。”

 

 

 

 

“你要当什么???”郑棋元怀疑自己没睡醒。

“音乐剧演员啊。”徐均朔喝了口牛奶,嘴上糊了全白色的沫,他低下眼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怎么这么突然。”郑棋元冷静下来了,他不是不支持,只是这条路太难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小外甥要从事和自己一样的职业。

“我想了想,挺多种职业我都想体验的,但最喜欢唱歌,音乐剧演员不就能满足我的要求了。”徐均朔把喝完的杯子放到水池里,凑到郑棋元面前,眼睛里亮晶晶的,“郑迪,你教我呗。”

“没大没小,喊舅舅。”郑棋元呼噜了一下徐均朔的脑袋。

“我偏不!郑迪郑迪郑迪!”

 

郑棋元不知道徐均朔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这么叫他。小孩刚刚渡过变声期,声音不再沙哑,自己和姐姐都是北方人,但姐夫是南方人,所以徐均朔口音总是带着点南方软软糯糯的味道。郑棋元估计徐均朔自己都有点心虚,“迪”这个字的尾音都是往上扬的,被徐均朔囫囵吞下,听起来像“郑嗯”。

怎么还觉得有点可爱,郑棋元突然被自己恶心到了,搓搓手臂走进厨房,但私心里他倒是挺喜欢徐均朔这样说话,所以也没去纠正称呼。

 

 

 

 

之后俩人跟郑然视频的时候,徐均朔自己提了这件事情。郑然看儿子的表情,知道他心意已决,便同意他参加艺考:“挺好,让郑棋元教你吧,还可以省一笔学费。”

郑棋元反而慌了:“别,我从没带过学生,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结果母子俩都不是很在意,跟徐均朔第一次来到他家一样,不给他拒绝的余地。郑棋元默默腹诽了几句,打开手机给自己几个在音乐学院当老师的朋友发微信。

 

 

 

 

 

第二天郑棋元一推开房门就发现徐均朔洗漱完毕端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

“郑迪!我做了饭!”郑棋元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徐均朔屁股后面竖着根尾巴摇个不停了。

15岁的男孩子能做出什么吃得来,郑棋元做好了厨房被炸的准备走了过去。

厨房已经收拾干净了,但水池边还有些水珠,郑棋元随手扯了张纸巾擦干净,台面上放了个碟子,里面是两片烤过的吐司,中间夹了个煎蛋,郑棋元掀开盖在上面的面包看了一眼。

嗯,怪不得要盖起来,这个荷包蛋的形状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郑棋元把面包盖了回去,希望等会儿吃得时候不要一嘴蛋壳。

正准备离开,郑棋元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去看了一眼垃圾桶,果不其然,里面至少有五六个蛋壳,还有煎焦了的荷包蛋。

郑棋元扶额,小屁孩怎么每天都能给他整这么多花样,他端着盘子刚在餐桌边坐下,徐均朔就火速蹭了过来。

“怎么样!”徐均朔期待地看着他,郑棋元觉得他和自己以前养的小呆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还没吃呢我咋知道。”郑棋元在徐均朔热烈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可以,没有吃到蛋壳。郑棋元冲徐均朔点了点头,小孩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那等会儿能教我唱歌吗?”

怪不得一大早就这么殷勤,郑棋元哭笑不得,答应了徐均朔的请求。

 

 

 

 

 

说是要教,郑棋元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人唱歌,大学已经毕业好几年了,再说自己当时学的是美声,现在唱的是音乐剧,也不能拿大学的那套教他啊。郑棋元想了半天,最后把天边外的谱子找了出来,丢给徐均朔,让他自己琢磨,一个小时后验收。

他倒也没指望徐均朔能唱多好,主要是听听声音条件,也给自己点时间去请教做老师的朋友。

 

 

 

等他再进到书房的时候,小孩正坐在钢琴前一手扶着谱子一手按着琴键,表情认真,看着倒还挺像这么回事。

“唱一遍我听听?”郑棋元挤开他一点在钢琴凳上坐下,位置太小,他稍微侧了点身,把徐均朔半圈在怀里。

徐均朔本身就体热,郑棋元又不许他空调温度开太低,两个人挤在一个钢琴凳上,徐均朔的右半个身子都和郑棋元贴在一起,男人又吃素又健身,体脂很低,胸肌贴在他软乎乎的手臂上,徐均朔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和大腿根开始出汗,他红着脸“蹭”一下站起来,他扯了扯裤子,自己解释了一句:“我站着唱舒服。”

郑棋元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把凳子横过来,和徐均朔面对面:“那开始呗。”

 

 

 

徐均朔清了清嗓子,总觉得有点羞耻,他开口唱了几个音都不好意思把声音放出来,音准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心里着急,把衣服的下摆都揪的皱皱巴巴的。

“别紧张。”郑棋元知道小孩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他按下琴键找好第一个音,把第一句唱了一遍,“声音放出来,我是你舅舅有什么好紧张的。”

 

 

 

郑棋元把凳子拉远一点,两人距离远了一些,让徐均朔感觉没这么尴尬。徐均朔把手背在身后,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不看郑棋元,把天边外的第一段唱了一遍。

这是郑棋元第一次听徐均朔唱歌,他知道郑然小时候又让他学钢琴又送去合唱团,但小男孩脸皮薄,以前过年的时候怎么哄都不愿意表演节目。刚刚变完声几个高音还有些够不到,乐句的处理也很青涩,但徐均朔的嗓音条件的确很好。郑棋元的手无意识地敲着琴盖,徐均朔的声音清亮,让听得人忍不住勾起嘴角,小孩唱完了第一段睁开眼看了看郑棋元,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垂下眼挠挠头,轻轻地问了句:“还行吗......”

怪不得喻越越她们几个这么喜欢他,郑棋元看着这个小甜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声音和人都有观众缘,确实可以吃音乐剧这碗饭。

“挺好的。”郑棋元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看徐均朔有些不敢相信眼神,抓住他的手摇了摇,“我说真的,没哄你。”

男人的手心温热干燥,徐均朔出了一手手汗,又怕被发现又不想放手,正在他纠结的时候郑棋元主动撒开他的手了,徐均朔暗暗松了口气,咧咧嘴掩饰心中的慌乱:“那你是不是会一直教我了。”

“净占我便宜呢啊?好好学考上音乐学院,让那里的老师教你去。”郑棋元翻了个白眼,拿了只铅笔在几处画圈,认认真真给徐均朔讲解。

 

 

 

 

 

一对一的大师声乐课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上着。暑假的时候每天都会练上个把小时,开学以后就周末抽点时间练练。

 

郑棋元实在不是什么正经老师,每次给徐均朔上课上着就会聊远,他挑的都是自己以前演出过的曲子,每一个音符都会唤起他曾经的回忆,徐均朔又老爱缠着他讲排练时候的故事,郑棋元每次都说着说着都把自己说的想要流眼泪。

 

 

 

那一次的歌是郑棋元和一个很好的朋友一起演出过的曲子,朋友在几年前生病去世了,郑棋元自己唱的时候几度哽咽到唱不下去,徐均朔手忙脚乱的拿纸巾,说着郑迪我们不唱这首了好不好。

郑棋元看着徐均朔担忧的表情,突然想和他说说自己和那个朋友的故事,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郑棋元从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大家或多或少都认识,郑棋元害怕自己找他们倾诉也会揭开对方的伤疤。

徐均朔并不认识她,又或者说徐均朔和她没有回忆,郑棋元不怕戳到痛处,他的确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倾听。

“我和你说说她的事吧。”郑棋元两只手撑着脸,“能听我说说吗?”

 

 

 

这是郑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示弱,徐均朔求之不得,他点点头,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你说,我听着。”

 

 

 

徐均朔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倾听者。郑棋元眼睛盯着墙,目光有些涣散,语无伦次的说着和那位朋友的回忆,想到什么说什么,徐均朔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在他停顿很久没说话的时候问一句:“然后呢?”

郑棋元说了好久,嗓子都哑了,明明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还是费力的想着,开始重复的说着之前已经说过的事情。

徐均朔也没有不耐烦,安安静静的听着,自己流了泪也悄悄的擦掉,他不想打扰郑棋元。

郑棋元终于一句话都掏不出来了,他垂下眼看着眼睛红红的徐均朔,突然情绪崩溃了:“均朔,我已经回忆不起更多的了,明明才过了没几年,我就有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了。”

说完就把头埋在手臂里,整个人微微发抖,等到鼻子堵住无法呼吸的时候才发出一声呜咽。

徐均朔站起来,走到郑棋元面前,俯下身把缩成一团的郑棋元抱在怀里,明明比自己高,骨架也比自己大,徐均朔却觉得自己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郑棋元哽咽着说:“我好害怕自己忘了她。”

徐均朔的眼泪划过脸颊滴在郑棋元的背上:“不会的郑迪,就算你忘了,我也会帮你记得的。”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郑棋元发泄完情绪以后开始不好意思了,在自己外甥面前哭成这样实在是有点丢人,他拍了拍徐均朔的背:“好啦,我没事啦,谢谢你均朔。”

徐均朔放开他,自己抽抽搭搭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郑棋元安慰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平复情绪。

“本来是我安慰你的,到头来我自己哭成这样。”徐均朔扁扁嘴。

郑棋元看他又有要哭得架势,连忙拉着他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没事没事,走吧,我带你下馆子去。”

 

 

 

这次之后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也许是敞开过心扉,郑棋元在徐均朔面前长辈的架子越来越少,偶尔被徐均朔吐槽老年人的时候会靠在他身上哼哼卿卿的耍赖;喝酒的时候还会怂恿徐均朔也来一点;徐均朔梗着脖子要学抽烟的时候他把烟往他嘴里一塞,趁徐均朔呛得咳嗽的时候又把烟拿回来叼着,下回徐均朔再要的时候死活也不给了。

徐均朔在郑棋元家也越来越自在,跟着郑棋元喝了一堆保护嗓子的汤、羹、补品,从一开始捏着鼻子往下灌到会用电饭煲帮正在排练的郑棋元提前做上那些汤汤水水;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的时候也敢把零食放在地毯上,郑棋元念叨他还撒娇不肯收拾;对花花草草也从以前指着所有绿色盆栽都叫草到知道龙骨该多久交一次水。

喻越越某次来郑棋元家做客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这两人真是越活越像。

 

 

 

 

 

一转眼就是高三,12月是徐均朔的18岁生日,之后艺考便开始了。在他本人的要求下,郑棋元做了一桌子菜,郑然飞回来,他自己挑了个蛋糕,三个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了生日。

“你真的没什么生日愿望吗?”郑棋元在郑然走了以后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非要徐均朔说个愿望让他满足。

徐均朔也的确没什么物质欲求,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那要不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郑棋元在考前还特地带徐均朔去见了几个老师,得到的评价都不错,所以报名的时候徐均朔只报了北京和上海的学校,郑棋元不放心小孩一个人去上海,不管徐均朔百般推阻,硬是请了假陪他去上海考试。

 

 

 

4月放榜,北京和上海都有一所学校拿到了合格证,名次都是小圈,徐均朔可以自由选择。

郑棋元问他想去哪一所,徐均朔想了想:“北京吧,我不想离你很远。”

“什么乱七八糟的。”郑棋元笑着说了他一句,徐均朔没搭理他,继续往下说。

“等高考完的那天,可以补上我的18岁礼物吗。”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

“等那天到了我再告诉你。”

 

 

 

音乐剧专业的文化分对于徐均朔来说实在是轻轻松松,高考最后一门结束的时候,徐均朔一冲出校门就看见郑棋元的车停在不远处,窗子摇了下来,男人坐在驾驶座温柔地冲他笑着。

 

徐均朔心跳如雷,他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到郑棋元面前停下:“郑迪,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18岁生日愿望是什么了。”

“嗯?是什么?你先上来坐好。”郑棋元看着比他还高兴,家里的锅还闷着红烧肉,他急着回去做饭。

“我就站在这里说。”徐均朔站在那里,看着郑棋元的眼睛,紧张得腿都有些发麻。

“郑迪,我想永远陪着你,和你在一起。”徐均朔一字一句的说着。

郑棋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很久,徐均朔等不到回复就一直站在那里。

“你先上车。”郑棋元先回过神来,徐均朔看他脸色不对,乖乖的拉开车门坐好。

 

 

 

一路上郑棋元都不说话,徐均朔看他拉着脸,之前势在必得的气势也少了一半。

等郑棋元停好车,两个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谁都没动,郑棋元叹了口气:“均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徐均朔看着他。“郑迪,我已经长大了。”

 

 

 

徐均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他以为在自己表明心意以后,郑棋元要么大发雷霆,要么直接把他赶出家门,总之不是什么好看的场面,结果对方点点头,抬脚就往楼上走,见徐均朔没跟上来还回头催他快点。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徐均朔看着在饭桌上喋喋不休地说着桃胶和皂米角的营养价值的郑棋元,看不出他是刻意如此还是真的没当回事,放下手里的碗筷,打断了郑棋元的长篇大论:“所以棋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郑棋元有一瞬间的呆愣,徐均朔没回答,他歪了歪头,恍然大悟,“哦!我想这两个应该可以放一起煮,明天我们就试试吧。”

 

徐均朔起身收拾碗筷,他不想知道答案了。

 

那天车上的对话就像是徐均朔做的一个梦,郑棋元没有回应他,也没有远离他,就连和徐均朔打闹时下手的力度都没有变化。徐均朔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自己的心意被忽视了,可在和郑迪表白一次吗?徐均朔摇摇头,至少不是现在。

 

填志愿前,徐均朔问郑棋元该去哪个学校,想试探一下对方,结果郑棋元真的认认真真帮他分析。

“两个学校教学质量都差不多,不过在北京的话我可以多帮你一点,以后要编制的话肯定会比别人容易一些,上海的话就需要你自己打拼了,不过好处是市场更好些,闯一闯也不错。”

 

徐均朔咬着手指,一个人对着两个学校的招生简章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觉也没睡就直接去填志愿了。回家以后郑棋元问他选了哪所,徐均朔不肯告诉他,说录取通知书到了就知道了。

 

7月的时候通知书发下来,徐均朔选择了上海,一是想气气郑迪,二是不想要活在郑棋元的庇护下,等他自己在上海闯出点名堂,郑棋元就再也没办法把他当小孩了。

他缩在沙发上看郑棋元把快递拆了,偷偷观察他的反应。看到学校名字的时候郑棋元挑了挑眉,随后就开始各种摆拍发朋友圈,表现的比徐均朔还高兴。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徐均朔赌气地踢了他一脚。

“我们朔朔出息了呀!”郑棋元也不恼,捧着手机看朋友圈点赞的数量急剧上升,“年轻人嘛,想闯闯不挺好。”

 

靠!徐均朔暗骂一声,这个老男人怎么这么能戳中自己的痛点,等他开学,别指望自己会主动发任何一条消息报平安!让郑棋元自己着急去!

 

报道那天,徐均朔死活不让郑棋元陪他一起去上海,郑棋元只好开车把他送到机场,到了关口,徐均朔挥挥手转身要走,郑棋元一把拽回来抱着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在他耳边说:“我会想你的。”

徐均朔眼泪一下就憋不住了,一边心里大骂郑棋元是个渣男,一边回抱住他,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报复地把眼泪都擦在了郑棋元的T恤上。

 

两个小时的飞行很快,飞机还在滑行,徐均朔打开了手机,信号刚刚接通,郑棋元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郑棋元很多钱,徐均朔恨得牙痒痒,接通了电话,对方冲他笑了笑:“怎么样,准不准?”

“真准,北京时间都没你准。”徐均朔还在懊恼这么快就破了自己立的flag,语气不善。

“那可不,我向来神通广大。”郑棋元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下飞机拿行李吧,到了宿舍跟我说一声。”

说完也不等徐均朔回答就挂了电话,飞机停靠完毕,乘客陆陆续续开始往外走,他对着黑了屏的手机发呆,被空姐提醒后才回过神来背着包跟上队伍。

 

上音在市中心,徐均朔坐在出租车上看窗外车水马龙,都已经能看到上音的教学楼了,硬是堵了半个小时才到。他是最后一个到达宿舍的,隔壁宿舍已经四个男孩勾肩搭背的出去吃饭了,徐均朔开门去接水正好和他们撞上,下意识点头问好。

“你好,我是龚子棋。”

徐均朔看着对方凶神恶煞的,不想招惹,“你好,我是徐均朔。”

“你就是那个专业第一啊!潮dei!”龚子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啊一起吃饭。”

这是要干嘛...徐均朔缩了缩肩膀,大学一上来就要搞黑社会这一套吗。

旁边一个高个子男孩的看他表情忍不住爆笑:“龚子棋你对你自己没点b数吗,你这张脸说什么都感觉要收保护费。”

龚子棋回手就给那个男孩的肚子上来了一巴掌,冲徐均朔笑了笑:“我就长这样,我没凶你。”

徐均朔木木地点点头,笑起来确实不像黑社会了。高个子男孩拉着他就往楼梯口走:“我叫顾易,是上海的,带你们去我高中常吃的饭店,好吃的要死!”

“等等等!我什么都没拿!”徐均朔慌乱的要挣脱。

“拿什么拿!东道主请你们吃饭!”

顾易抢过他的水杯,徐均朔就莫名其妙的被这帮人拖出去吃了个饭,连手机都没有拿,几个男孩聊起游戏来又滔滔不绝,等徐均朔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是家里人的电话吧。”室友指了指他桌上的手机。

徐均朔道过谢,拿起一看,郑棋元十几个未接电话,他刚准备回拨,对方一个视频电话又打来了。

另一个室友已经睡了,徐均朔接起电话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怎么不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郑棋元叼着根烟,看背景应该是在阳台。

徐均朔心虚的扣着手机壳的边边:“没...同学拽我一起吃饭,没来得及拿手机...”

对面的人愣了一会儿,徐均朔从他燃烧的烟头判断自己网络没有卡,以为郑棋元生气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烟灰掉在脚背上,郑棋元回过神来,开始找纸巾擦:“我没怪你啊,刚开学就交到朋友了,说明大学生活还不错?”

“嗯...”徐均朔自己也没想到,他本来就很少跟同龄人交朋友,天天跟郑棋元和他的闺蜜团混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属实意料之外。

俩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徐均朔回到宿舍,室友冲他扬了扬手机,说老师在班群里说让第一名当班长,让他快看消息。

徐均朔躺在床上,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融入校园的感觉了,离开北京,离开郑棋元才短短一天,已经有些东西开始发生变化了。

 

大学生活让徐均朔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以为来上音就是上上课排排练,结果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他是班长,三天两头要开会,本身又是个兴趣爱好遍地开花的人,唱歌作词作曲辩论一个不落,他和郑棋元的聊天从每天睡前渐渐变成每周日睡前,快到十一的时候郑棋元问他回不回来,徐均朔看了看自己的备忘录,说没空回来了,郑棋元调侃他现在比自己这个社畜还忙,徐均朔刚想怼回去就被同学拉走排练,那条消息就这么晾在那里没有回复。

 

到了寒假,徐均朔在学校多留了几天才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到家里,郑棋元来机场接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说了句:“朔朔不一样了。”无论徐均朔怎么缠着问他都不肯说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在家里徐均朔也没闲着,练歌写词,天天钻在书房里,郑棋元不喊他吃饭都不会出来。

忙碌的生活让徐均朔没空钻在“郑迪为什么不答应我”这个问题里不可自拔,走出保护圈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毛小子,郑棋元说他不一样了,他知道,但他也明白这还不够,他还有太多的地方要去学习磨炼,明明长大了成熟了,他反而没有底气再去向郑棋元表达自己的心意。

 

徐均朔揉揉眼睛,他离郑迪还好远好远,现在再开始奔跑不知道算不算晚。

 

 

 

 

 

郑棋元知道徐均朔是认真的。

 

和小孩相处了这么久,自己又是一个演员,分不清情绪可就说不过去了。可该如何回应呢,郑棋元不知道。他当然会永远宝贝徐均朔,可他给不了徐均朔想要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该怎么回答,下车前又问了一次,听到回答后他反应过来,原来不给答案才是最好的答案。

 

徐均朔才18岁,他连大学都还没上呢,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渐渐地也会改变想法。郑棋元知道小孩向来成熟,可就是因为他成熟,想法才会一天一个样,至少现在不应该给出回答,郑棋元站在厨房的水池边发呆,等他上大学了再说吧。

 

后来徐均朔问他怎么填志愿,他当然知道小孩那点小心思,故意认认真真给他分析。之后怎么都问徐均朔都不肯说自己填了哪所学校,这时候郑棋元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去上海也好,徐均朔这样心思活络的,确实更适合那座城市。

 

报道那天徐均朔自己去了上海,郑棋元把他送去机场开车回家,一路上都很安静,车载音响的歌单还是徐均朔之前设置好的,只不过少了坐在副驾驶的人大声跟唱。郑棋元调到电台,他原来的习惯都是听新闻或者实时路况,徐均朔走了,也没必要听那个歌单了。

家里也空荡荡的,冰箱里没有荤菜了,书房里的书架空了一些,郑棋元打开次卧的门,被子好好的铺着,桌面理得整整齐齐,客厅里到处乱扔的游戏手柄和光碟也被收进抽屉里。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落寞,郑棋元失笑,瘫在沙发上摸出在抽屉深处落灰很久的烟灰缸。好久都没有在客厅里大喇喇的抽烟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人,也不怕有人吸二手烟。

晚上他给徐均朔打个电话想问问报道的情况,结果一直没打通,郑棋元忽然有些慌乱,手机被偷了?出事了不肯接电话?郑棋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上海也没有熟人,几个小时都不接电话,万一真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就在郑棋元都在考虑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徐均朔终于回电话了,听到他的解释郑棋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离开学校太久了,朔朔才刚上大学,认识新同学兴奋再正常不过了。他挂掉电话后才觉得自己之前矫情的不行,摁灭烟头回屋里去给自己倒了点红酒,真是年纪大了,生活稍微有点变化就一惊一乍的。

徐均朔的大学生活走上正轨,两人的聊天也越来越少,一是都很忙,一空下来巴不得倒头就睡,实在是很难抽出精力聊天。二是郑棋元自己也在有意减少,有问题了徐均朔自会来找他,自己天天追着问多招人烦。小孩的校园生活也真是多姿多彩,郑棋元十一问他回不回来,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闪烁了半天,徐均朔直接发来一条语音说没空回来,郑棋元还顺势调侃了一句,结果对方没再回复。

看来是真忙,郑棋元锁了手机屏回排练厅继续排练了。

 

直到快过年的时候徐均朔才回到北京,郑棋元站在出口等他,徐均朔几乎是最后几个出来的。他推着箱子走出来的时候郑棋元感叹了一句真是长大了。被小孩听见了,缠着问到底哪里不一样了。郑棋元没说,因为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明明几个月前送走的时候小小的背影还稚嫩的很,现在真是个成年人了。

晚上徐均朔在书房写歌词,郑棋元倒了杯酒,习惯性往沙发上一坐,摸出烟盒,顿了顿又站起来走到阳台上。

硬要说的话,是眼神不一样了,郑棋元点上烟。大学再怎么样也没家里吃的好,徐均朔瘦了一圈,但整个人轮廓更明显了。以前想到徐均朔就是一个小孩,现在得用年轻来形容了,这里面微妙的差别实在是很难用言语解释清楚。

 

好像真的长大了,郑棋元在烟雾中眯起眼睛,到底是时间太快还是徐均朔跑的太快,他已经分不清了。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徐均朔专程打了个视频邀请郑棋元来上海看他的结课汇演。

“咋,演男一了啊?”郑棋元拿着日历看日期。

“这倒没有,但这次的词和曲基本都是我和顾易写的!”

徐均朔染了个黄毛,郑棋元怎么看这么别扭。他知道顾易,徐均朔老是跟他说他有个同学写曲子怎么怎么牛逼,还发来过一些demo,作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确实还不错。

“挺行啊徐班长,全能戏剧人啊。”正好那几天没工作,去一趟不是不行,“但结课汇演我能进来看吗?不是一般只有老师吗?”

“能啊!我们和老师商量过的,他觉得可以试试看,但就在学校的剧场演,你直接进来就好了,算家属!”徐均朔又摆出那张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嘛来嘛...”

郑棋元点点头,这事儿算是应下了。

 

 

 

汇演那天,他提前溜达到上音没告诉徐均朔,一是来见几个老朋友,二是想看看小朋友每天待得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快开场的时候他才进到小剧场里面,里面已经快坐满了,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等待开场。

好在剧场很小,就算位置不是很好也能看清,郑棋元看着一群大学生又唱又跳,谢幕的时候徐均朔和另一个高个子男孩被拱到最中间,有个女孩儿跑上来献花,还拿着相机说要给他们拍大合照。

徐均朔转过身:“和观众一起呗!”

场灯亮起,大家都往中间挤,徐均朔抱着花蹲在地上,扭头确认郑棋元有没有走。

 

原来发现了啊,郑棋元朝他笑笑,还以为小孩儿没看见呢,他想了想,摘掉了一直戴着的渔夫帽。冲着镜头比了个傻乎乎的剪刀手。

 

拍完照大家陆陆续续离场,有几个人打着招呼往舞台走,应该是学生的家人朋友,他们一小簇一小簇的拥在一起合照聊天,郑棋元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自己读大学的时候有汇演也会这样,邀请朋友或者家人来看,他记得郑然那时候已经很忙了,只有毕业汇演的时候来过,也给郑棋元送了一大捧鲜花,他快步走下台拥抱姐姐,对方搂着她说:“郑迪,姐姐听不懂美声,但我特别为你骄傲。”

 

现在是徐均朔抱着花向他冲来,小孩脑门上还都是汗,麦也没摘,他期待地看着郑棋元,手指捏着鲜花的包装纸:“郑迪,怎么样,还行吗?”

郑棋元笑着抱住了他:“朔朔,我特别为你骄傲。”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均朔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我和我妈说了。”

“什么?”郑棋元以为是汇演的事。

“我和你。”徐均朔死死盯住郑棋元,手不自觉捏紧了筷子,“我告诉她我不想结婚,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郑棋元愣住了,他脑中混乱一片,徐均朔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他也相信对方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沉默了快十分钟,郑棋元开口了,嗓音都有些变调:“你疯了吧。”

“我没有。”徐均朔放下筷子,“你不想知道她的态度吗?”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买张机票回来抽死我。”

“她没有。”

“什么?”

“她没有。”徐均朔泄了气,“她什么都没说,把电话挂了,再也没接过我的电话。”

那一晚上郑棋元没再说过话,徐均朔陪他回到酒店,想说一句“郑迪晚安”,回应他的只有电子门合上时的一小串铃声。

 

 

 

第二天郑棋元便回了北京,他不敢联系郑然,他承认自己动摇了,在看见那个女孩儿给徐均朔献花的那一刻。

郑棋元脑中突然出现了徐均朔结婚的场面,就想他参加过的那些婚礼一样,浪漫、热闹,徐均朔牵着一个女孩儿说那些誓言,最后接吻。

他下意识地抗拒这样的场景发生,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感,爱情?占有欲?也许都有。可徐均朔是他的外甥,是郑然的儿子。

 

他疲惫地打开家门,发现玄关有一双高跟鞋,他认出是郑然,她正坐在客厅里看文献,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了郑棋元一眼。

“从上海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朔朔有给我微信留言。”她把文献收起来,“我随便从你橱柜里拿了个杯子泡了咖啡,不要紧吧?”

郑棋元摇摇头,站在客厅里,明明是自己家,他却不敢坐下来。

“他和我说了,关于你的一些......想法......”郑然平静地喝了口咖啡,郑棋元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他还小,很多事不懂。”

“虽然我没有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但我想我足够了解我的儿子。”

“不是,他...”

“我想知道你的,郑迪,徐均朔的想法我知道了,你呢?”

郑棋元看见郑然满脸都是泪水,还在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郑迪,我让你帮我照顾他!没让你这样!”

“对不起...我...”郑棋元递给她纸巾,郑然一把挥开他的手。

“你们是我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两个男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们都要幸福,可朔朔告诉我和你在一起他才能幸福,郑迪,郑棋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郑棋元一把握住郑然的手,郑然使劲抽却挣脱不开:“你告诉姐姐...该怎么做...”

郑然一拳拳打在郑棋元身上,泣不成声,他从没结果姐姐这么崩溃过,郑棋元的眼泪一滴滴砸在手背上:“我不知道...姐姐...对不起...”

 

最后郑然哭累了,擦了把脸便离开了,郑棋元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不想让郑然陷入两难,可他也不能彻底斩断和徐均朔的关系,无论走哪一步都是深渊。

 

 

 

第二天郑棋元开车去团里排练,一夜没睡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困。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歌单,还是徐均朔的那个歌单,自从他去上大学后郑棋元就再也没听过了。一首首慢歌按照顺序播放,郑棋元突然很想徐均朔,那个靠在副驾驶上大声唱歌的小鬼。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郑棋元就这么直愣愣地踩着油门开过路口,直到对面的车的喇叭声才让他回过神来,猛打方向盘避免撞上,可已经来不及了,郑棋元的车一头撞向路边的电线杆,他闭上眼前耳边是悠扬的音乐和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就这么结束也行,郑棋元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病房了。郑棋元睁不开眼,但能听见隔壁床的交谈,医生轻声对郑然嘱咐着什么,还有...

还有徐均朔。

郑棋元听见小孩的哭声,他想摸摸外甥的脑袋告诉他没事,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到徐均朔握住了他的手,湿嗒嗒的,手汗混着眼泪。

他努力着睁开眼,郑然先发现他醒了,按了呼叫铃,护士推着小车冲进来检查各项指标,徐均朔的手放开了。

等护士走后,郑然红着眼睛看着他,甩下一句“随便你们吧”便出去了。

郑棋元费力的扭过头,他想抬手却没有力气,最后只能用口型一遍一遍地说着:“别哭,别哭。”

徐均朔哽咽着:“郑迪...对不起...我不闹了...我以后都不闹了...”

郑棋元用眼神示意徐均朔附耳过来,他干燥的嘴唇贴着小朋友的耳朵,鼻间是洗发水的味道,和自己惯用的是一个牌子,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发出微弱的气声:“我答应你,不会先抛弃你,好吗?”


哪怕你先抛弃我。


END.






写在最后:

卡了这么久主要是不知道怎么收尾

搞事一时爽 结局火葬场

之前一直纠结于要给两人一个怎么样甜美幸福的结局 写了好几个版本 都觉得很假很做作

但今天重新从头看了一遍觉得停在这里也蛮好

反正无论怎样他们都会相遇

谢谢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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